很多场景都是这样的。整理房间的时候,突然就在某个角落里,掉出来一本日记本,封皮卷皱了,纸张也已在经年累月之后变得薄脆,翻开来的,却是多年的记忆,如果窗外再有点阳光斜射进来,或是深邃蓝天的尽头飞过一群鸟,不回忆些什么,简直说过不去。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时光突然地舒缓下来,日记本似乎可以,那些当年偶尔记下的词句,像是有了定格时间的魔力。
作为转瞬即逝的青春期的纪念之一,一本陈旧的日记本,总能搅拌起一段往事来,如火焰的余烬,闪现出最后的一点光,以此来证明,当时的那一段,没有真的全是虚妄。很多年以前曾经流行过一段带锁的日记本,价格要比普通的贵上好多块,只是多了一个简陋的锁而已,却叫我们能放下心来,觉得自己的虚弱的心情和隐秘的心思,有了个地方躲藏。这有多惨。按照现在的话,随便建一个WORD文件设一个密码就是了,却要在当时,让曾经的我们大费周章。那一个带锁的日记本,战战兢兢地藏匿着我们的小心思,以及,不切实际的安全感,密布着我们以现在的眼光看来不可思议的情绪,在某一个抽屉的角落里,一躲就是许多年。直到某一天,搬家或是远走的时候,又重新被找出来,那把钥匙当然是找不到了,于是就把锁拧开,放眼看去,却全是陌生的字迹和陌生的感触了。但那种陌生,又自然能叫人感慨起来,不禁被来回去很多年前,淡淡的忧伤了,虽然,我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忧伤。
曾经我们在日记本里都记录了些什么?直到看到了那些日记本,我们才会发现,自己曾经是那么文艺、那么敏感、那么自我的一个人,好像在拥有日记本的那些日子里,我们才是真的自己:深究自己的内心,拘泥自己的感情,纠结自己的触动,那种任性,叫现在看来,简直比连吃20顿鲍鱼大餐还。那些封面写着“学习笔记”的日记本,那些封面上印着简陋的卡通图案的,那些封面上画些傻乎乎的风景画的,不管有多平淡,都会因为其中有某一句我们偶尔记下的词语,而显得珍贵起来。以自己为中心,以为自己的小小感触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,并将这种惊讶忙不迭地记录下来,那是我们当时的傻,也是我们最难得的清醒,作为倾诉对象的日记本,由此而显得与众不同,就不难理解了。
事情到了最后总会无奈和无聊起来,这是我们生活的定律之一,就连日记本也不会例外,现在,除了记录我们的行程和工作备忘之外,大致上,我们不会再在日记本上写什么了。也许,还能加上去的,是一句“老板明天生日,记得买支红酒”之类的备忘。这样的日记本,如果也没有被我们丢掉,而在例外的多年之后被我们重新找到,那时候,我们会不会依旧忧伤? |